1975年6月29日,高中畢業的我,來到了吉林省白城市光明公社前進大隊第三生產隊插隊,成為名副其實的“知青”。 集體戶里有下鄉3年的,有插隊5年的,我們這批30多人是新戶員,半年后才搬進新平房。1976年夏,大隊給戶里一名招工指標,老戶長董巨剛被生產隊推選上了。經董巨剛推薦,生產隊研究決定,我接任集體戶戶長。 幾個月后傳來消息,要有一批新戶員來落戶,不少戶員找我提出分糧殺豬。我不同意,糧食分了萬一缺口咋辦?豬殺了過年吃啥?幾名老戶員告訴我,這是老規矩,你們來戶之前,我們殺了豬,只留了一點糧食,其他的都分了?次覒B度堅決,他們妥協說,要不你回家,我們到時候把豬肉和糧食送到你家,要是有人問起,就說這是我們私自做的主,與你戶長沒有一點兒責任。我還是斷然拒絕了,盡管他們都不高興,嘴里還小聲罵著。 過了一個來月,11名新戶員插隊落戶,緊接著就到了臘月。東北的冬天很冷,最冷時達到零下30多攝氏度,任何農活都沒法兒干,只得像貓一樣待在家里,俗稱“貓冬”。進入臘月十五,戶里殺了豬,大家飽餐一頓之后,就開始包餃子。人多熱鬧,但餃子包的卻是大大小小,形狀五花八門。擺滿直徑近一米的一蓋簾兒餃子后,直接放在室外去速凍。接著,開始往另一個蓋簾兒上擺餃子,等擺滿再放到屋外時,前面那個蓋簾兒上的餃子已經凍好了。大家端回蓋簾兒,把凍餃子倒在一米來高的大缸里。直到最后凍滿整整兩大缸餃子才算完成任務。 遠道的戶員們開始回家了,家近的也陸陸續續地走了,集體戶里,只剩下我一個人。戶長守戶,是傳下來的規矩。 大年三十中午,政治隊長田成祿和生產隊長陳三林來了,邀請我下午去家里喝酒。我謝絕了,因為我得守戶。下午,一些社員次第來到戶里,讓我晚上過去喝一壺,嘮嘮嗑,我同樣也推辭了。 晚上,困意襲來,我吹滅了油燈,壓好了煤火,拉開被褥,把軍用大頭鞋脫下來,放在枕邊的炕沿上。不知什么時候,我突然醒了。因為從初中開始我就拜師習武,所以睡覺特別輕。我翻身坐起,迅速穿上大頭鞋,站在屋中央。一陣輕微的聲響從隔壁房間的室外傳來,我馬上反應過來:有人偷煤。我沖出房間,跑過長長的走廊,推開大門。只見大門口東側不遠的煤池子前,站著一個黑影,我一個箭步沖上去,原來是集體戶后院某家人的兒子。這家人對我非常好,有啥好東西,總不忘叫我過去吃。但我明白自己的職責,我手朝他一指,厲聲喝道:“倒回去。”那孩子看了我一會兒,把筐里的煤倒進煤池子,快步從東山墻根前的土圍墻翻了出去。 冬天不干活,家家都吃兩頓飯,在守戶的20多天里,我吃了40多頓餃子,一缸餃子下去了一多半。當時,沒有手表,也不知道具體時間,看太陽升一竿子高了,就開始點燃茅草。下午,太陽還有一拃高就要落山,便著手燒水。白天,除了打打拳,玩玩杠鈴,就是寫寫東西。冬天黑得早,不到五點天色就很暗了,閑著睡不著覺,我就借著油燈寫點文字打發時間。 正月十五后,有些戶員時斷時續地回戶了,我才踏上回家的路。不到19周歲的我,第一次一個人過年,嘗到了過年不能回家的滋味,也懂得了責任的分量。 ( 編輯:tln ) |
一個人過年
□金一
來源: 發布日期:2024-02-07 打印